他始终难助她分厘,他不配对她言爱,是施家对不住她,愧对这般好的小娘子。
施春生忽闻鸟啼,竟是喜鹊落足柳梢。
……
祝好与藏弓抵达府衙时,外场已是万头攒动,百姓将府衙方外及临街围得水泄不通,就连身为原告的祝好都难以挤入人潮行足内堂。
她身侧的藏弓见此,也觉脑中昏胀。
淮城庶民长年受尽尤衍欺压,身尊淮城父母官的张谦更是助纣为虐,尤衍行恶至今,久未目见何人将他告上堂审,不因别的,只因长官与其同流合污!然而,今日却与以往不同,主责审理的是京官,自当清正廉洁,明辨是非。
再言,祝家娘子亦是个神人,先是冒出个贵公子愿以千金求娶,后是祝岚香亲口将她与双亲之死撇了个干净。
方连一向闭目塞耳的施家,今日竟召集往昔的学子不惜自断高名披露隐疾,也要洗清祝家小娘子的污名。
此等谐趣大事,淮城难遇难逢,大伙自须临场骋观一番。
堂审定时已至,既是裴大人亲审,藏弓重揽传唤原告人一职自然不得有所迟误,然而,任他如何扯破喉嗓高喊,百姓仍旧雷打不动未退寸步,藏弓逼不得已,只好自后背摸出那把近半人高的砍刀,“奉大理寺少卿裴大人之命传祝氏入堂!闲杂人等,自行退步!”
簇拥围观的百姓原本不以为意,可待众人觑见藏弓扛在左肩的巨大砍刀时,无不吓得腿脚瘫软面色发白,百姓识时务地为他与祝好让出一条行道。
藏弓见此,方将其刀收入鞘中,他正眼示意祝好跟上,祝好始终不见挪步。
祝好立在府衙外街,身受八方而来的探寻之色,她从容以笑相迎,“雪崩因之于雪,却非仅受一瓣寒英,涓滴相汇成珠,水珠逢流即成川,区区荒草,若将其聚拢作捆,数以十记,亦可轻易压死马匹骆驼。”
她面朝万众,敛衽拜下,“今日,祝好自甘作寒英,作涓滴,作荒草,唯愿众人作漫山堆雪,作不尽长川,更当为压身恶徒的草捆。”
明了之人自然通解祝好之意,三两白丁难以彻悟其理的,借旁人点拨一二,倒也明白个七八分。
什么雪啊河啊草的,不就是祝娘子冀望众人毕力从心共将尤衍伏身正法吗?
人众胜天。
一人薄力,到底难及众人齐力。
虽说如今的祝娘子身上再无污名,她数年受尽唾弃指斥,众城民对她避如蛇蝎,祝娘子固然可怜,然她控诉之人可是行恶无忌的尤大公子尤衍啊!论她将话说得多漂亮直正,怎奈人人上有老,下有小!论今日堂审的是京官,还是天王老子,谁又愿为此案身犯险境呢?又有谁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呢?
若今日大伙相助于她,然尤衍未倒,遭殃的便是他们!
祝好言此,对藏弓埋首致歉,方随他拾阶而上。
三日前,内堂因尤家手足各怀阴私,致此地流血成渠,冤魂难鸣。
外街距内堂只咫尺之距,她却如行千山履重。
随祝好离内堂愈来愈近,旁观看客的神情便越发古怪。
是以,她心头难安。
祝好步入内堂的初眼,便是方絮因落跪原告石,而尤衍,仍同三日前的那般桀骜,他挺直腰杆立地,始终未跪。
尤衍目视方絮因,面上顾盼自豪,颇有小人得志的意味。
方絮因三日前为长兄之死投案自首,何况她本就是殉葬案原诉苦主,祝好未及临堂,她与尤衍先行开审也属情理之中。
唯有的反常之处,便是明堂上,哪有什么大理寺少卿?堂案所坐,分明仍是昏官张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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