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白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江乘雪站得笔直的身影。
他刚从主峰回来,靴面沾着梅林中新鲜的泥痕,素白的衣袍尚随风飘着,手中提着一个黄花梨食盒,握柄的手攥得极紧,净白的手背上暴出几道鼓胀的青筋。
他那双桃花眸不似往日妍丽,漆黑的瞳孔深邃不见底,直勾勾盯着她与黎喻川交握的双手,仿佛要用视线在其上烧出个洞来。
“师尊?你们在梅林里做什么呀?”
他又问了一遍,嘴角弯起一个甜笑,眉眼却没动,那双墨眸中半分笑意也无。
秋露白心脏猛地一跳,视线从江乘雪的脸上移开,一股奇怪的心虚感浮上心头。
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方才一心系在黎喻川的身体状况上,加上又在自己的栖霞峰,心神难免放松,竟没注意到徒儿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他……看到了多少?
不对,她在心虚什么?
秋露白维持着握着黎喻川手的姿势,自下而上与他对视,未露半分怯意。她用惯常的语调开口:“阿雪,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对方似是没注意到她避之不谈的表现,顺着她的话回道:“今天灵食坊那儿没太多活要干,我一做完事就回来了。”
他脸上笑意未变,视线越过她,打量起她身后双颊泛红、呼吸急促的黎喻川,像是一只锁定了猎物的猎犬,死死盯着猎物的咽喉,静待一击毙命之机。
秋露白眉头微皱,莫名感到一阵恶寒袭来,透骨冰凉从天灵盖一直蔓延到尾椎。
尽管江乘雪神色如常,但她第一次拨开了那层半透的纱,从他伪装完美的表象下窥见了真实的情绪。
他身上有种复杂而强烈的情感,长期被禁锢在温柔和善的外壳下,直至今日突然爆发,如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
“师尊,可以请您告诉我,他怎么了吗?”
他问了第三遍,咄咄逼人的气焰被包裹在精巧修饰的言辞下,像是裹上了糖壳的山楂,显得天然而无害。
对比从前,江乘雪今日的表现称得上异常。她和黎喻川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为何他会如此失态?
她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好胜心,偏偏不想遂他的愿,好像若是向他解释了什么,自己就输掉了暗处的某场战争,永远低了一头。
他不过是自己的徒儿,有什么立场来问她?
她跟其他人的关系,与他何干?她乐意做就做了,为何要向他解释?
“没什么,他来找我帮忙,你若是无事便先回屋修行吧。”秋露白淡淡道。
“这样么?”称得上冒犯的反问,轻得几乎听不见,若非她全幅心神都在他身上,怕是会直接略过去。
这句轻喃后,江乘雪一扫先前的不愉气氛,恢复了往日乖巧神态:“好的师尊,那我先回屋等您。”
走前,他余光扫过手中的食盒,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道:“徒儿今日给您带了灵食坊的新菜,师尊忙完记得回来吃。”
“嗯。”
秋露白自然应道,看着他行步如常地掠过她身旁,头也不回地向着小院走去。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又隐隐透着古怪的不和谐感。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被炉鼎一事乱了心神么?
她视线落回黎喻川身上,经过这么久的灵力传输,他眼神更清明了几分,视线始终停在她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先前的江乘雪。
秋露白叹了口气,认命般松开与他相牵的手,解开他各个穴位的封印,将手搭在他背上。肢体接触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换种方法帮他脱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