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单手握拳在嘴边佯装清咳,面上同样飞来红云,将昨夜诉与顾北原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只是多添了十成十的耐心柔情。
「你说是……就是了?」红晕褪去,顾南枝理智回笼,抱臂睨着郁离似是不信,「大骗子,一会儿草民,一会儿幕僚,一会儿又是吹笛子的,现在居然还敢自称是寒,寒青君?」
郁离有口难言,蹙眉看看眼前人,又望了望府门方向。
「休再拿我寻消遣,除非拿出凿实证据,否则我……」
「圣旨到——」悠扬唱声打断二人,郁离显见得松了口气。
顾南枝莫名其妙单膝触地,疑惑看着一行人沿着花径行至跟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责令清和郡主顾南枝丶民间雅士寒青君彻查周府血案,明断真凶,期间京兆府及涉案人员全程配合,必要时可便宜行事,时限三日,如有贻误,与罪臣顾渊一并惩处,钦此——」
领头的内监合拢圣旨,低头见顾南枝瞠目哑然,催促道:「郡主,领旨吧?」
「臣女领旨。」顾南枝反应过来,忙不迭接过圣旨,待他们走后,急着展开反覆确认。
「现在信了,郡主?」郁离拍拍膝上尘土,忍不住露出一点狡黠笑意。
墨玉轴,金丝绢,黑字上书与内监所言一字不差,末尾一方朱红大印。
这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内监也是活生生的内监!
寒青君?寒青君!郁离竟是寒青君?!
往日种种一齐涌上心头,顾南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对着寒青君本人诉说这诸多钦羡!
恨不能立刻落荒而逃!
可……忸怩之馀,顾南枝心头竟有一丝欣喜缓缓而生……?
陌生复杂的情绪翻腾,顾南枝甚至感到些许头晕。
「我……」开口便吓了自己一跳,嗓音沾染沙哑,顾南枝赶紧闭嘴。
「三日?」郁离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自顾自皱起眉心,抿着唇低声揣度:「这小皇帝,还是老样子,以为三天就能难倒我?……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启程前往周府查……阿枝?」
「啊,走!这就走!」顾南枝惊得回神,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下意识边走边问:「去……去周府作甚?」
「当然是去抓凶手!」郁离偏头看她,眉眼含笑温情脉脉,「阿枝……可别因我身份转变,就开始懒于思考呀。」
「!我没有!」顾南枝别开脸不去看他,气呼呼开始分析:「案发当晚,又是仓房走水又是偏房杀人,凶手须得对地形位置极为熟悉,便可排除一众宾客,锁定周家人即可!」
郁离莞尔而笑,望着顾南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之情。
第37章待他如常
时间紧迫,二人早饭来不及用,匆匆赶往周府。
「阿枝以为,周家人中最有嫌疑者谁?」郁离自然而然与她探讨,可顾南枝却始终缄默。
「……阿枝?」郁离不解,缓声唤她。
「你!你别叫我!」顾南枝只顾闷头快步走,「我很乱,不知如何与你相处,若不是皇命难违,我都想独自查案!…你,你让我缓缓……」
「阿枝待我如常即可,寒青君与否,我都是我,这一点永不会变。」
「我已经知道你是……了,还怎么……!」顾南枝小脸皱成一团,始终无法再当着郁离轻易吐出「寒青君」三字。
自当初在临竹镇与郁离陌路相逢以来,就算他再惯于隐藏身份以求自保,可与顾南枝共同经历了这多时日,精明如郁离,难道看不出她一心都是向着他的吗?
还是说……他从未信任过自己,直到今日避无可避,迫不得已才坦白相告?
不怪顾南枝恶意揣测,从郁离外在表现来看,临进京前说走就走丶同在上京不通消息丶宴席偶遇下意识躲避……此间种种,难免让顾南枝联想《诗经·卫风》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终是人心隔肚皮,她不知郁离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亦不相信倾慕已久的榜样是个乐得享受她的崇拜丶故意将她蒙在鼓里的小人。
他不说,她便不问。
只是心上好像梗了根刺,搏动间一下一下跳着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