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样学样,用酒碗抵住嘴唇低声说:“陈无忧死了。宋颜已回到马家村。”
“好。”他显然松了口气:“需要传递消息,来医馆。”说罢,他站起身来,丢下两个铜板,慢悠悠走下楼。
我扭过头不看他以免引起注意,却突然感受到沉重的目光。
郎中走在楼梯上,和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他猛然扭头望来,眼神里半是惊愕半是警告。
那人慢悠悠在眼前坐下,我放下酒碗,忽然注意到这原来是个女人。
南境风气说得上开放,但独身来酒馆的女客也着实不多见。
刚才怎么会没注意到?
不着痕迹地把手放到桌下,我抬眼看去,她则不紧不慢地换来小厮要茶。
施施然接过茶碗,女子伸手在下颌一抹,脸上忽然腾起淡淡的烟。
她的面容顿时变得明艳,我陡然一惊,不由得握紧腰间的剑柄。
楚香文!
墓地,宋府,说起来一共和她见过两面,没有哪次离得这么近。
现在看来,她能成为宋侯唯一的妾室并非偶然……这女人着实漂亮。
来到此地至今,见过的绝色已经不少,但阿莲比起她过于凌厉;宋颜仍显稚嫩;林远杨则太过粗糙;马车上的女人……奇怪,我竟记不起她的模样。
“原来是你,林捕头说有人知道小颜的下落,我还以为是马三来了。”纤细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楚香文低头吹了吹热茶:“她还好么?”
小颜?“让你失望了,还没死。”
“失望是什么意思?”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应该有办法联系她。”
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弄错了。我用闲着的手按压太阳穴:“你要杀了宋颜,现在又问她好不好。”
“谁要杀她?”楚香文睁大眼睛。
太多问句了,我简直听得头大。抬头看去,三楼栏杆上早已没了女捕头的身影。该死的,就该跟她提前问清楚。
“我在你们的渡船上碰到宋颜,她刚下船就遭到袭杀,莫非不是你下的手?”我深深吸气。
“袭杀?此事我至今不知。”她显然也察觉到有个巨大的误会,皎白的手指握紧茶杯:“迎仙门的人说她和马三找机会逃走。小颜和你说什么了?”
“你是她残酷恶毒的姨妈,伙同迎仙门毒倒宋侯,打算吞下宋家基业。”
楚香文微微张开嘴唇,久久不语。
最后她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撑住下巴,仿佛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睛骤然变得暗淡。
她想说什么,最后先出口的却是叹息。
“她从来不肯跟我交心的。”
“你和迎仙门究竟什么关系?”我倾身向前,桌下的长剑无声滑出一寸。
“我只有这条路可走。”楚香文低声说,“小谦战死之后不久,浦成就忽然病倒。我以为他是因为丧子身体撑不住了,后来刚察觉他是中了毒,陈无惊就找上门来。她需要一个人代替浦成指挥宋家。她说可以饶过我们一家,代价是小颜必须参与迎仙门的勾当……陈无惊让她和赵伏虎夫妇一同押送渡船。”
“宋谦死前,你不曾与迎仙门勾连?”我打断她的话。
“若非陈无惊捏着宋侯的命,我岂会任由迎仙门作怪!是我冒险让唐虎联系田七和齐白露,你竟然怀疑我?”楚香文抬起眼睛,已经有了几分怒意:“那妖女姓陈,陈穆的陈!”
妈的,宋颜当初把她说成毒妇,到底是从哪搞来的消息?我一时捉摸不定,但也得装作听得懂的样子:“原来如此。”
“此间的话,除了林捕头那边,半句也不能透露在外。”楚香文竭力放缓呼吸,饮下一口茶水,“倒是你,那日你与沈延秋偷偷潜进宋府,记得她从来是没有同伴的。你又是何人?”
“很简单。你找来田七、齐白露,宋颜找来我和沈延秋。”我决定姑且相信林远杨,桌下的剑回到鞘内:“多嘴问一句,你可知迎仙门做的什么勾当?”